第2章 昆仑
任浮沉的命不太好。
一出生就克死了娘。
听得大家都说他是妖孽，黑发金眼，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
他生下的那天，屋外黑云压城，空气中沉得能挤出水，仿佛酝酿着一场末日般的大雨，他就在那场大雨里降生了。
水中浮沉，飘零一生。
也不知道谁给他取的好名字。
后来国家开始打仗，父亲也死了。
他成了千万人中一个并不特别的战争孤儿。
都说乱世出英雄，可任浮沉并不喜欢乱世，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见过太多的白骨饿殍。
于是他开始流浪。
沿着那条河一首走，河水是红色的。
一首走到地狱也没关系，死了也比活着好。
任浮沉这样想着。
可是他没有死，好巧不巧，他到了蓬莱。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的那个蓬莱。
接着他看见了薛白，和这乱世格格不入，几乎是一抹羽色的薛白。
她就那样立在那里，生气活泼地在跟一柄剑吵架。
“都是你选的好地方，这样我还怎么回昆仑!蓬莱不能修剑吗？
我看你是死太多次脑子坏掉了。
就这样吵着，好像生死都成了小事。
任浮沉的眼眸动了一动。
然后他就看见薛白敲了自己的剑一下，像对人弹了一个脑瓜崩。
那柄剑顿时就听话了，停在了她的腰间。
再一眼，她己乘着剑去了。
昆仑啊…任浮沉默念着。
他也想学剑，他也想试着追逐那样云色的身影。
昆仑的水，应该是清澈的吧。
薛白回到昆仑己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哎呀你闭关闭到哪儿去了!师徒大会不去了?迎面而来就是沈复的夺命三连问。
比起她这个天下第一剑的虚无名头，沈复才是昆仑名副其实的大长老，当然也是她的老妈子。
在另一个时空，她己经死过一次。
但是对于沈复来说，她只是在闭关时候又偷偷跑到山下去玩乐。
一时间这种诡异的亲密感，薛白不知道如何排解。
于是顺势摆出一副讨打的架势，并且嘴里念叨着下次再也不敢了，就逃去了自己的阁子。
但是背地里，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一滴。
真是好久没见了，沈复。
的确，上一辈子自从她“叛了，正道就没给过她好脸。
哪怕她没做什么坏事，只是不想再待在终年不化的雪山上浪费人生。
剧本说她是反派，她也只当自己去魔界旅游， 顺路还救上几个小门小派的弟子，帮魔界守门玩儿。
但是正道还是如临大敌。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天下第一剑虽是虚名，但薛白还是被这样的虚名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开始正道要她交出鸣霜，但是后来又怕她没了鸣霜去魔界重地寻出一把更嗜血的剑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但她也知道，是沈复在为她偷偷打点。
到了昆仑大长老这样的位置，还是有许多身不由己。
比如他不可以偷偷见她，比如他不可以公开表达对她的想念。
昆仑的雪于是都更落寞几分。
但是薛白知道，薛白就是知道。
比如正魔交界的地方，禁制忽然就松了许多。
她又可以像跑下昆仑一样跑下魔山，来到这个相对热闹的人间。
虽然没有昆仑山脚那样的满园春色，却也比魔雾瘴气缭绕的黑暗要好受许多。
还比如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突然就涌现出很多的昆仑特产。
冰糖葫芦，脆脆的柿饼，甚至有那家她最常吃的桂花冰汤圆。
沈复知道她爱吃甜的。
他没有办法来见她，所以他把故乡搬过来了。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他们前世就是那样的情谊。
所以这次沈复也没有怪她。
没有像以前两个人还在学堂时一样求老师禁足她三天，然后偷偷帮她罚抄犯错的内容。
他们都长大了。
大到可以一个人执剑走出山门，大到可以一个人横亘于世间，把昆仑护在身后。
不可以叙旧，于是薛白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把院子里无辜的花揪了满头，于是多了一草地的秃子。
鸣霜:“…….沈复，她好像疯了。
